吟歌且行

“永远不要放弃写作。”

【咒回乙女】我怀疑我穿越了但我没有证据之红莲篇(七)

*总算把拖了很久的5t5的HE线达成了,谁能想到当初挖那么大坑还不甘心着想要填上,造孽啊我,好在这个系列还有一章就能彻底终结了,下次是甚爹的真相线,总算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会继续无谓地挣扎,因为这段旅途还有人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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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HE·蓦然回首】

【选项B:不去】

傻子才半夜出门去见自己的同窗呢。有这个空闲时间打打游戏不香吗?

我把手机丢在宿舍床上,果断关闭了记事的录音笔,自己坐在书桌前继续研究游戏隐藏结局的打法。过去不知靠游戏渡过了多少个无法安眠的夜晚,对此我早已轻车熟路。完完全全地沉浸在游戏里,也就不会去纠结现实究竟是多么难言的模样了。

熬夜一时爽,上课火葬场。第二天,教室里,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对着我的黑眼圈笑得极其猖狂。

“硝子你看他俩!”我故作委屈地指责,“哪有那么夸张!”都快笑得前胸贴后背了。

“乖,”她安慰似地摸摸我的头,“你今晚必须好好睡觉。”

昨晚我把我的梦境和身体变化总结成报告发给了华夏的校长,今天凌晨六点半总算收到了报告回执单——他对我的身体数据进行评估后,说过一段时间华夏会派遣专业的医疗人员来给我体检,还向日本咒术师协会提出暂停我的任务分配。

“……那我还睡不睡了?”

“我想你可以克服一下……”

这臭老头净会扯淡!就算是我一直不睡也会撑不住的!我气得想飞回华夏给他欧拉几拳,但只能把气撒在饮料罐子上。就连温柔的夏油和和蔼可亲的硝子都憋不住对我的同情了,自家校长居然真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对了,你半夜发这种短信让我出门是想干嘛?”我问某个一直在笑就没停下的人,手机上展示出短信界面。

“哦,恶作剧而已,你不会真的上当了吧?”他夸张地捂嘴,墨镜下的眼睛真诚无比:“莫非你对我……噗嗤,好恶心哦你现在的表情,杰你快来看。”

幼稚的把戏,哼哼……我就知道!

心里松了口气,我望向窗外——夜雨后果然碧空如洗,仿佛所有的肮脏秽物都被留在夜晚的磅礴大雨里。

*

之前株式会所大楼的咒灵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据可靠消息,是一名不知底细、神出鬼没的诅咒师所为,他假扮普通炸弹客绑架了黑帮首领的小孩并纵火博得警察关注,又释放了咒灵吸引咒术师协会前去勘察。“似乎是想把咒术师的存在昭告天下的样子~”传递此可靠消息的五条悟打了个哈欠,“也会有这种不知轻重的蠢货啊。”

夏油杰没说话,自从上次从五条家出来后他就有点沉默,被好友恶心巴拉的腔调膈应到了也不如之前那般积极回应了。他注意到了盲点:“不知底细的诅咒师,之前有备案吗?”

“暂时没有,似乎是个异常狡猾且专精逃跑的家伙,用咒术隐藏了自己的相貌。”

“其中有具尸体的头部被破坏了,有什么根据吗?”我问。

“是自身恶劣的爱好吧,就好像显摆自己杰作的所谓大师。总之,要是有别的线索也会跟进的,这种人自然不会放过。”他把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不经意地一瞥:“……你这是什么表情,太令人作呕了吧?!”

“啊不是,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记得告诉我后续调查结果……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打马虎眼搪塞我呢。”我抹了把脸,小小地吃惊一下。

“都和你说过了老子知道处理好这些事,你就继续做你的闲人交换生就好。”他漫不经心地主动退离了我的视线:“至于那些老爷爷针对你的事,不用太放在心上,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五条悟似乎突然变得很忙碌——虽说特级咒术师本身就是996,但他忙起来几乎脚不着地。似乎他真的有在做很多事情,承担很多压力,以至于不会来得及像之前一样联合夏油对我恶作剧。我甚至觉得他对自己的好兄弟即挚友都有些怠慢了,同行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用我们华夏的话来说,这是要专注工作灭情绝缘地修仙啊!”我如此感慨。夏油苦笑了一下,摸了摸手边操使的咒灵:“……嗯。”夏天是咒灵作乱的高发期,他也经常要出任务,脸色也显得憔悴了一些。

思来想去,我觉得老是在宿舍里坐着休息也不是个办法。从精神检测出问题开始到现在,我的身体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我向咒术师协会重新提交了申请,恢复我的任务分配。

“让你休息你还想着做任务,难道我的同窗都是笨蛋吗?”硝子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我看着窗发布的新任务,赔笑着说:“做任务有工资嘛,我才不会嫌钱少呢。”

可恶,说到钱我就想到了骗我钱的伏黑甚尔,臭校长似乎一口咬定我拿那笔钱去新宿泡牛郎了……我比窦娥还冤好不好?!说到底一开始就怪他要我去找什么悠悠小姐,大海捞针怎么找?!现在人财两空,问题一大堆……好在这段日子总算没有来抢我人头的不明人士再度出现,看来他还蛮有职业道德的,也或许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黑色的气泡碾压着动弹不得的咒灵,重新返回岗位的我百无聊赖地点击手机屏幕的接听键:“喂,任务中,长话短说。”

“……你回头看看。”

我转过身,五条悟没好气的臭脸一览无遗。天晓得出任务的地点会撞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低。他放下手机,一副无语到嘲讽都有气无力的语调:“你们华夏的校长不是给你申请了暂停工作?别告诉我你是想替我和杰分担什么,日本的咒术界本来就与你无关。”

怪事,之前他明明表现出似乎对我的能力的战斗体系很感兴趣,现在却似乎巴不得我游回对岸,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我只是松松筋骨,没想在你们这里做出什么天地。况且华夏早就来了电话,说我月底可以回华夏进行深度体检。我想临走前做点好事,你不至于也看不惯吧?”医疗专员有事赶不过来,又只能辛苦我跑一趟。

他轻轻啧了一声,倒也没得理不饶人。没过一会儿天开始下雨,他撑起一把黑伞:“走吧,还是说你想又被淋到40度高烧?”

我却关注错位:“你居然记得看天气预报带伞?”

“从监督那里顺来的,他可以开车回去。”他不耐烦地示意我走在他撑伞的一边,考虑到悬殊的身高后微微倾斜了伞面。尴尬的是迎面正好走过一对打情骂俏的情侣,在伞下相互依偎的模样似乎连附近的雨丝都衬托得幸福而甘甜。

我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却忍不住想看他的表情。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其实看不出心绪,但注视着他精致的侧脸,我头一回觉得和他靠得很近,或者说太近了,有点喘不过气。

“不要看我,看路。”他没有臭屁地发表类似我是不是被他的美貌勾了魂的发言,而是同样不自然地催促我注意前方。平常就算我真摔一跤,他也会捧腹大笑吧,这是转了性?“你今天变温柔了啊五条君,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我故意揶揄他,他白了我一眼:“……下不为例。”无限弹开了雨水,仿佛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撑起一层散发微弱光芒的屏障。我们靠得很近,隔着伞柄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却都对刚才路过的情侣避之不及。

一阵冷风经过,却再没有雨点落在我身上。

*

好巧不巧离开日本的当天,正是虎杖少年让我不要离开高专的日子。为此我在校门口徘徊试探了很久,确认出门时不会被什么机关或者天灾撞上才放下心。拙劣的表演被五条悟狠狠地吐槽了,但我忙着给予一直关照我的硝子拥抱没空搭理他。夏油因为一个村庄的任务调查没有时间赶来,便发了短信宽慰我。

一路上都相当和平,我们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之前的事。直到机场内,送我上飞机的五条悟表情有一瞬间很复杂,他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我招了招手,他依然没有反应。就仿佛他拒绝挥手就能阻止告别,然而一切都顺理成章般地,他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交换生小姐和我们的特级真是交情深厚啊。”

“以前觉得不算太糟,但现在开始怀疑少爷他是个骗子了。”一上飞机,四面八方的压力猛增。在发动术式读心后,四周陌生的面孔下全是险恶的嘴脸,怪异的阵法咒术正在飞机里酝酿,所有人都看着我,仿佛猎人紧盯野兽。禅院家主所说的考验时间不也是两个月后的今天吗?原来压轴大戏说的是绑架啊,真没意思。

“希望您不要介意,为了日本咒术界的繁荣,我们需要您的力量。您绝无仅有的力量,会和深海教徒的祭品一起,构建成庞大的战力……”

“嘘,”我微笑着打断他近乎狂热的喋喋不休,“你们的事我不关心,请不要打搅我。”

这很没礼貌,我张了张嘴:“我在听歌。”柔软轻妙的歌声,像是被羽毛挠着心口——他们唱得越来越好了,模仿生出的器官达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我在心里鼓掌,罅隙里的躯体高兴地翻滚着,像是疯狂的史莱姆海浪。

“什……”

停驻的飞机骤然发生了颠簸,机舱舱门弯曲成九十度砸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一脚的主人把手揣在口袋里,仿佛只是姗姗来迟的旅客。但他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不住地喘气。

“原来你真的知道啊。”

我发誓自己没有任何嘲讽的语气,情不自禁笑起来,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携卷着冷气和热浪。外放咒力的光芒忽明忽暗,一分钟的时间里,整个机舱都充斥着歇斯底里的惨叫。有个人爬到了我的脚边,他还颤巍巍地举着一张符纸,但下一秒就被五条悟的术轰了个稀巴烂。

“你,你不能……”在吐露出更加无脑窒息的威胁以前他闭上了嘴巴,昏了过去。

我把脚往倒下去的人旁边挪了挪:“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他嫌弃地把脚边另一人踢到另一边,“你早就发现了?”

“之前不太确定,但上飞机的时候我确定了。”

我揉揉了眼,最近看东西时大脑很容易疲劳:“谢谢。”

他把我手上的镣铐解开,不小心触摸到的皮肤又冷又涩:“……如果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做?”

“逃跑啊,”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回华夏后我要告诉所有华夏总协会的人,日本咒术师全是骗子、疯子和自大狂,尤其是某个叫五条悟的……”

出乎意料他没生气,居然还从鼻子里笑哼出声:“……你是在骂你自己吗,小骗子?”

 “大少爷,我已经怒不可遏了。”虽然嘴上说着生气,但我想自己脸上什么怒气都没有。

他强撑的笑意消散了,换上了严肃的口吻:“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你在老子家里已经知道还有那么一天,你受了伤,你还知晓了那些烂橘子的计划,任由他们做这些事,你就丝毫没有怨恨吗?”

真是奇怪的要求啊。我苦笑道:“难道就连生气与否,你都不能让我自己做选择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五条悟的聪明让他不会遗漏任何细节,他自然看得出我没有真的发怒,完全没有,或者是从来没有。

“恨死了,我现在恨不得把东京夷为平地。”

我看着那双苍蓝的眼睛,突然软了口气:“但这个东京不止有他们,还有你。”

他愕然。

“……还有夏油,硝子,夜蛾校长,七海等等。”我没排斥使用有误解性的话,也不去看他尚且窘迫的脸色,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上了另一串名单。

可连续两句真心话似乎让他误会了什么,他张了张口,似乎更在意前半句话:“这种仁慈毫无意义。”比如脚下躺着的这些人,看样子的确不值得太多仁慈,更别说咒术师的仁慈在有敌人的战场上毫无价值。

善良、真诚、宽容这些美好的品质本来就是人类独有的,诅咒没有,怪物也没有,咒术师更不该有。极端的情感会化作汹涌的战斗力,所以说咒术师都是极端的疯子,不疯是无法变强的。

但明明做出生气阴恻的表情,某个人却也没有对在场任何人痛下杀手。

“是啊,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笑了笑,“也许某一天我就坚持不住了。要是想不开跑去大开杀戒的话,那就麻烦你来阻止我吧。”

“因为你是最强的。”

最强的你都尚且在忍耐,我又有什么怨言呢?

五条悟的眼神有些迷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他想起了谁向他发出过类似的请求吗?但这其实是个过分的请求,他可以随便拒绝我。

即使如此,我依然是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是信任。我信任五条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却不信任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个选择而有所动摇……怎么说呢,就像已经发生过的桥段被重复引进一般。我似乎因为他一定会到来的冷静克制而感到悲哀,这种感情算什么?

始终不咸不淡,始终不远不近。就像那天的雨中,我们之间似乎始终隔着一个伞柄的距离,然而明明就在同一片伞布下说着话。如果没有刻意拿捏或估量,又怎么会让人无从说起呢。

“五条悟,”可我还是在他的沉默中说出了口,“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张开了,他的话已经到了嘴唇边,却不是否定的意思——如果是之前的五条悟,大概会羞恼地骂我没脸没皮,又或者阴阳怪气地嚷着我犯病。叛逆年纪的青年情绪多变,一旦被戳破某些心情就会虚张声势火冒三丈。可这段时间的一切都让他被迫在对我的事情上走向成熟:因为事情总是超出他的预料,哪怕他是最强。

所以在震惊之后,他的脸上只剩下一种表情,连语气都只是淡淡的。他反问我,眼睫如圣洁的雪白鸦羽垂下:“……那你呢?”

“可能吧,但我其实并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的心情。”

朦胧的、捉摸不透的情感,却似乎有着异常的重量。

他缓缓低下头,手掌蒙住自己的眼睛,似乎看着我他就无法说出他的回答一般。

“真少见,我们竟然达成了共识。”

我静静地听着他的回答,心在风里缓缓落下。一同放下的还有他的手,那张漂亮绝顶的脸上最终浮现出极浅的笑意,我顿了一下,也重新扬起笑脸。彼此的笑容里都有着释然和轻松。

没有什么比把话说开了更畅快的事,这种心情就像是揉乱了的毛线团在每根毛线都理清楚时一切都豁然开朗。

真好啊,我喜欢过你,你也喜欢过我。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

“喜欢这种心情……我们都无福消受。”

“但我还是衷心祝愿你能幸福,五条,不要像我一样。”

“少自以为是了,”他嗤笑一声转过身去,“我才不需要。”

下飞机时我们的脚步都很轻快,他说不用管机舱里的人,等会儿会有人来收尸……虽然倒在地上的样子跟尸体确实差不多,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们两个人就像劫机暴徒一般凶恶残忍,所以说加害者与被害者的界限在普通人眼里可真是模糊。

机场依然人满为患。行走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他总算变回了我熟悉的五条悟,双手撑在脑后,满不在乎地走出大厅下楼梯:“……我联系上了你那边的校长,他下午就到。路过的时候我看见附近还有家甜品店,我们可以进去坐会儿等等看,横竖你看起来确实很扎眼……”

“你一头杀马特的白发难道就不扎眼?”我怎么看起来都比非主流白毛合理吧。

“……果然对你这种家伙产生奇怪的情绪就是错误的!辛苦跑一趟,老子要马上走!”

故意阴阳怪气地揶揄:“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我真的也很累啊,五条老师。”

五条悟转过身拧着眉毛:“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捂住嘴,无辜地补救:“……嘴瓢了。”

他走楼梯比我走自动扶梯还快,没过多久他就一楼候机厅了。我匆匆避过人流,好不容易挤上了自动扶梯,眼瞧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近,还有心情调笑:“怎么,你在等我?没想到你还良心发……”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了,因为我也看见了。

一个人。瘦高的人形,逆着光站在楼梯的正前方。

人群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周围的世界是什么时候失去色彩的?

我的余光转向另一个人,只有确认他的色彩仿佛才能令紧绷的理智得到一丝喘息似的。但他似乎迟疑了,我第一次发现五条悟也会有动摇的时候。无敌的六眼观测到了什么吗?罅隙里眼睛悄悄地潜行着,为我拓展视野。

来人的头发被眼罩约束起来,夸张地竖起,使他比平时看上去更为高大。

……平时?

“你太累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这一次你很努力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但若是他只孤身前来,我怎么也不会把他和他划上等号的。可两个人一起出现,我却觉得像是镜子的两端,而我站在镜面的分界线上,只差一步就能打碎这面镜子,看到近在咫尺的真相。

我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想要去够五条悟的袖口——但他的身体破碎了。如字面意义一样,他转过头,熟悉的脸庞在逐渐变成亮晶晶的粉尘。他有不解和困惑,却没有畏惧和愤怒。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我,蓝眼睛里有着流动的光彩,似乎分析出了个理所当然,又像是回忆起了许多过往。

完美的世界正在崩塌,暴露出真实的黑暗。罅隙里回荡着毛骨悚然的歌唱,无数双眼睛凝视着我,嘲笑我的又一次失败。

像宝石逐步破碎、恢复记忆的他露出了然的笑容,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说:

“回见。”

*

这是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男人是最强的咒术师,有性格,有理想,有过挚友,也有过刻骨铭心的伤痕。他曾经发誓要改变腐朽得不思进取的本土咒术界,带领着新鲜血液去洗刷那些趾高气昂德不配位的所谓上层。教师的身份是很好的接触点,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女人是他的学生,一位来自异国的女孩。第一次在机场遇见她的时候,她坐在旅行箱上哈欠连天,嘴里说了些俏皮话。但一瞥见来者,立刻将轻松和随性弃之脑后,立正站好。

“老师您好,我是来自华夏的咒术师。”

女孩礼貌地伸出手,他却在半空中迟疑了。那一秒的停顿来自于六眼在一瞬间捕捉到的信息,隐约间,他仿佛看见少女乌黑的发间闪烁着另一双不祥的眼睛。

男人想起了那份被华夏寄来的个人档案,但他笑眯眯地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

“事情应该会变得很有趣吧~”

有什么关系呢?他可是最强啊。

女人是很好的孩子,她有着和她的年龄一致的朝气和风采,也有着超脱常人的智慧和勇气。她的实力毋庸置疑,跟虎杖他们的关系也很不错。看着他们一起打闹时男人想——要是争取这位异国的特级咒术师加入男人筹谋的未来,嘶,男人才不会拒绝这样的发展。

但是……平静的校园生活还是被意外打破了。涩谷的危机出乎所有人的想象,起码他在注视着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庞时,三年的时光悄然又回到他的视野里。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战不会有好下场:在战场上分心无疑等于死亡。

可是女人出手了。她挡在了自己和狱门疆之间,铺天盖地的黑色实体阻断了死亡之门的入口,与此同时,她的身体被自己过去的挚友的手贯穿了。

“五条老师……剩下的就拜托你啦。”

女人甜甜地笑着,她闭上了眼睛。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主人失去知觉,无法操控的黑色枝干从她的心口蔓延开来,如同汲取着养分的花树开始蓬勃生长。高温,喧闹,恐惧……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蠢蠢欲动。而仿佛到死都无法休息一般地,女人在只剩下意识的情况下启动了心脏的炸弹,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他没能阻止。

他的手送过太多人了。

“什么嘛,这也太狡猾了。”他蹲下来,想要在残破的躯体上去听她的心跳。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复存在。

可是,不甘心结束……还没有请老师去吃亲手做的蛋糕,还没有陪老师完成梦想,怎么可以先走一步呢?这种烂到爆的电影结局,不会有粉丝愿意接受的。

所以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手把她拉回来。

“映入脑海中的记忆,就像雪地上猫走过的脚印。失忆的小猫会沿着脚印走过她曾经走过的路,然后想起自己是一只小猫,而不是老虎。”

“但是,”华夏校长送来的咒具上的封条古朴森严,“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如果苏醒的不是小猫而是老虎,该怎么办?”

心脏处的炸弹已经启动过一次了,没有第二次。

你能做到吗?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可能已经不是人了。你是否会亲手终结她的生命,在她醒来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微笑着阖上她的眼?

“我不能让她以怪物的身份活着,也不能让她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校长的眼眶泛红,“她会不开心——而我们已经逼着她做了太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了。”

不,不对。

她很开心的。

“五条老师,我很开心能遇到那么多好人。”她的血染透校服,艳红的颜色像极了夕阳。伴随着爆炸的声响,他亲眼看到她的躯体破碎,如同砸向地面的未干的雕像,化作黑色的碎片。

生命又一次从他的指尖流逝。

清理战场时他捡起了一片片碎片,交由华夏远道而来的校长后,用咒具镜花和咒力催化下,他再次见到女孩冰凉的尸体。

“早知这样,就不该让她受那么多苦装这玩意儿了。”上了年纪的华夏校长叹气不已。

但果然,不管是多么强大的炸弹都不能毁灭远古的意志。如果她站在这里,一定会笑着感慨良多吧。

女人的故事没有画上休止符,男人插手了她的命运,就像他之前对虎杖悠仁那个孩子所做的一样。本该判死刑的人以此能获得生命的延续,他并非以拯救他人来获得满足,只是瞥见了一丝未来的可能性。

为此,男人不会停止。

*

“又失败了呢。”

“嗯,”姑娘的声音很轻,“可能是我太笨了。”

“确实笨笨的。”五条悟弯下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要老师的肩膀吗?”

“情况特殊,这次就不收费了。不然等你醒过来,不给老师做大福全席可是不行的哦?”

28岁的他如此会洞察别人的心情,他分明知道这一切是为何,也知道这份涌动的感情是什么——但在错误的场合下遇见的错误的人,这样的感情是正确的吗?

嘛,惟我独尊的五条大人自然是无所谓的,但眼前这个沮丧的人可经不起这般的磋磨了。她的灵魂在没完没了的【镜花】世界里游荡了太久,疲惫积攒到了可以摧毁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的地步。但他除了借一个肩膀给她,好像也没有更多能为她做的。

所以到头来,年轻人的青春终究是会被夺去的,被这不可理喻的命运。

女孩擦了擦脸:“那接下来我该去哪儿呢?”镜花的轮回有固定的时间限制,距离这次失败的轮回结束也只剩下半天。

“做做蛋糕,逛逛秋叶原,或者去歌舞伎町放纵放纵。”

女孩吐槽:“最后一项应该不是为人师表该提议的内容吧?”

“那就换成别的,”他比了一个V的手势,“呶,另一个‘我’灰飞烟灭了,赔你一个,走吧。”他打了个响指,漫无边际的白色世界又变成了熙熙攘攘的机场,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变化,虚假的世界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你怎么可以控制镜花内部?又把镜花揍了一顿?”

“给你出气啊,他折磨你的记忆也就是在折磨我的记忆,给点教训很合理。”镜花构建轮回世界,需要死者与另一个有联系的生者的回忆融合,所以这个世界停留在五条悟最重要的学生时代,而她高专的回忆与之微妙地融合在一起,构建出了虚假的回忆也不显得违和。

五条悟进入过【镜花】很多次,但每次都会遇上姑娘已经在轮回中因各种意外死去,或者记忆恢复不成功导致仍无法离开的情况。这当中的各种意外毫无疑问是名为镜花的诅咒的手笔,从华夏的古籍里可以看出他就喜欢在虚假的回忆里折磨当事人。

“说起来你恢复记忆的契机是‘五条老师’啊,真是个难以触发的条件呢。”

死而复生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在规定的轮回世界里想起自己真正的过去。镜花内部设下重重规则,诅咒终究是诅咒,他看上的人类哪里舍得随便放出去?于是记忆唤醒总是出差错,几百次轮回后,奇怪的回忆和虚假的细节夹杂其中,比如根本不存在的悠悠小姐,便是在有一次被附身虎杖的两面宿傩强行进入镜花世界后,它匆忙打上的世界补丁而已。

但五条悟真正无法接受的仍是——阻止姑娘回忆复活的人其实是她自己。说什么想要帮他唤醒挚友夏油的灵魂也在记忆里死而复生,说要报恩,可就算让她跟着回忆里的夏油走,她也在冥冥之中阻止自己到达世界的真相。

“真的有那么讨厌这个有老师存在的世界吗?不准用别人的名字糊弄老师。”

她缓慢地按住自己的心口,用来试验虎杖是否来自未来时提出的秘密,即她心口被安装的炸弹,就是为了在她能力暴走以后可以进一步阻止而诞生。自己的心跳现在正虚假地跳动着,感觉不到温度。

“您已经观望了我很多次轮回了吧,五条老师,但您还是想要我活下来吗?”

“哪怕未来的我有一天会把世界拖入深渊火海?”

记忆中有几次的轮回就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血色弥漫。

但他置若罔闻:“我会阻止你,且你不会。”

“你的语气告诉我,你仿佛可以预知未来一样。”

“是啊,”他笑起来,“你会在阳光底下再次获得自由,我在未来看到了。”

和久远回忆那般与学生调笑的模样不同,他说得那么坚定,何其温柔。

姑娘不由得叹了口气,在人海中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又仿佛泄气般地笑脸:“败给你了,五条老师。”

“我只是……害怕。”

害怕睁开眼睛后的自己不再是自己,被天外来客光顾的集会上,属于她人类的一部分其实已经永远死去,如今活着的知识一副躯壳——不,躯壳已经被心脏的炸弹彻底粉碎了,那么从镜花深处醒来的会是谁呢?要付出的代价外面的人可以承担吗?

“越是强大的东西,也就越脆弱。”

所以呢?软弱的你要背叛吗?背叛……你一直以来所坚守的东西吗?

姑娘呢喃着对不起:“我这次也让您失望了。”没能帮老师救回他的朋友,也没能及时恢复记忆。

“你只是在对自己失望罢了,老师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哦。”他揉了揉姑娘低垂的脑袋:“我说,要不要和老师打个赌,稳赚不赔那种?”

“如果某一天醒过来的是你,就像悠仁一样和老师一起拯救这个糟糕的咒术师世界;如果醒来的不是你,老师会在你犯下更多罪行前,在你的意识还未彻底被疯狂的恶意吞噬以前,不会让你磨灭曾身为人类的骄傲,而是让你像个普通的人类一样死去。”

“怎样,是很划算的买卖吧?”他循循善诱,语言里却蕴含不可反抗的力道。

咒术师如果不是被咒力杀死,就可能变成强大的诅咒。不管是借我的手杀掉你,还是用你的手毁掉我,那些冷眼旁观的腐朽上层都稳赚不赔。这不是料定自己无法拒绝如此诱惑力的条件么,真是傲慢又自作主张的老师啊。

但还是很喜欢,他总能看穿自己的不安,为自己的忧虑提供保险的答案。28岁的五条悟和18岁的五条悟,在受同伴信任的被动能力一栏内都是优秀。在他身边,似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微笑着迎上去,真是恐怖的效应。

“如你所愿,”她说,“就让我再愚蠢地自我挣扎一下,见证我的终局。”

也算是为了至此不肯放手的某人,小小地回应。

 

 

【五条悟红莲线·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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